枕剑梦凯旋·袁

风起青萍-11-等你

和宋余杭与林厌回温的妻妻感情相比,对孙勃的审讯工作进展并不顺利。由于老张和楚翊的身上还挂着城南庄的案子,薛锐和丁栎一大早就出发乘火车去了海港市。一来二去,对孙勃的讯问只好交给刚转来刑侦不久的方辛。

狭小阴暗的讯问室里,方辛和一名年轻的男警官端坐在镣铐加身的孙勃对面。虽然在办案经验方面,方辛远不如薛锐、老张这些老刑侦,但老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不等于没见过猪跑。」托前领导林厌的福,早在技侦的时候方辛就已经开始接触刑侦,甚至还有幸从旁观摩过宋余杭审问嫌疑人的全过程。因此,面对一个非法监视公安干警私生活、甚至很可能和最近发生在海港和江城的焚尸案有直接关联的犯罪嫌疑人,方辛可谓是摆开了架势,准备把毕生所学拿出来为警局和队里建功立业。

“姓名?”方辛不苟言笑。

孙勃抬起头,见不是昨晚把自己抓紧局里的警官,态度傲慢、言语轻蔑:“你们不是都问过了吗?怎么,嫌你年轻都没告诉你呀?”

方辛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知道你自己在哪吗?回答问题!”

孙勃撇过头,漫不经心道:“知道,公安局嘛!警官,别以为我不懂法。偷拍是五天拘留或者五百块罚款,情节严重的顶多十天。放心,我是一名专业摄影师,有是自己的工作室,五百块还是交得起的。”

方辛凛然一笑,沉声道:“看不出来你肚子里还真有点儿东西。那你知不知道袭警和拒捕能判多少年呀?”

“袭警?”孙勃眉头一皱,“我没袭警,你这是栽赃!”

方辛冷笑着:“没袭警?昨晚在江北别墅区,你拒绝配合警方例行询问,甚至意图持刀袭击江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宋余杭。我问你,这不叫袭警叫什么?”

孙勃一时气短,支支吾吾半天后辩解道:“我、我那是……我那是自卫!”

方辛不气反笑:“自卫?孙勃,撒谎也是讲逻辑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你在这儿东拉西扯!老实交待问题!”

孙勃气急败坏,摇动着被手铐禁锢的双手吼道:“你们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照片是你拍的,你说你不知道?”方辛当即反驳,“孙勃,我可以告诉你,今天早上我和我同事已经去过你家了。你母亲今年七十,患有冠心病。据你的邻居反映,上个月中旬你和你哥哥孙勣从银行柜台取出了六万现金用于你母亲的手术费。而且据我们了解,你的摄影工作室从去年开始就已经生意惨淡、负债累累。所以,能告诉我支付你母亲手术费的这笔钱是哪里来的吗?”

尽管方辛紧紧相逼,但孙勃依旧咬牙不松口。他抬头看着表情严肃的方辛,以反问的口吻说道:“警官,你说的真的是我家的情况吗?”

方辛一时愣住,问:“你什么意思?”

孙勃笑了笑,说道:“你们警察的手段我还是了解一点的。警官,我劝你最好不要拿这些小把戏糊弄我,小心等我出去告你诱供!”

讯问室里的刀光剑影皆被端坐在指挥室屏幕前的李延东和宋余杭尽收眼底。眼见方辛的讯问逐渐吃力,李延东瞟了一眼旁边神色黯然的宋余杭,说道:“宋副局别担心,方辛刚到刑侦不久,面对孙勃这样的能问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

宋余杭转头看向手端水杯的李延东,说道:“李局,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焚尸案牵连甚广,如果不能及早侦破恐怕会留下后患。而且,我已经收到了薛锐发来的消息,他们那边进展很不顺利。张海生被捕后,和张琼生前有过联系的亲人朋友一夜之间都没了联系。最糟糕的是,海港公安不仅拒不配合我们办案,甚至还要求我们立即交还中海码头焚尸案的所有案卷卷宗和相关证据材料。”

李延东一听,问:“有这样的事?”

宋余杭点点头,说道:“是的,李局。现在是案件侦破的关键期,我建议立即将有关情况报告省厅,请求省厅出面协调。”

李延东想了一会儿,说道:“同意,报告我来做。余杭,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快把凶手捉拿归案。对了,城南庄的案子还顺利吗?”

宋余杭:“老张他们已经去查了。只要确认了尸源,一切好办。”

李延东:“嗯,这个案子要尽快。虽说现在我们把重点放在焚尸案,但不代表其他的案子就可以撂下。”

“是,李局。”宋余杭满腔热诚地应下后又说道,“李局,我看孙勃这边儿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了。要不先把方辛撤出来?”

李延东看着屏幕,举杯喝了口水,说道:“嗯,也好。先关这小子一段时间,你和方辛也借此好好聊聊。人家兴致冲冲来干刑侦不容易,千万别挫了她的锐气。”

宋余杭闻言,忍俊不禁道:“瞧您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李延东故作严肃:“就冲你好几次拒绝林厌协助刑侦办案这点,我还真不太放心把下属的心理疏导工作交给你来做。”

一听到“林厌”,宋余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侧过身子直面李延东,沉声问:“林厌她是不是已经找您……”

还没等宋余杭问完,李延东摆手制止道:“哎,这倒没有。只是我觉得以林厌的能力要是能从旁协助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早一点锁定凶手。”

宋余杭心下一惊,但面容依旧如常:“李局的意思是……汪源澄?”

李延东点头道:“你真以为我这个局长是吃干饭等退休呀?今天和你透个底,汪源澄和他的江北集团,冯厅和我已经盯了一年了。虽说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还不能证明他和焚尸案有关,但可以肯东的是,汪源澄和他的堂妹汪小媛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所以余杭,我考虑准备让林厌以朋友的身份接近汪源澄,尽快摸清这位年轻企业家的底细。”

事实上,从提到汪源澄的那一刻起,宋余杭就猜到李延东的打算是想让林厌打入内部,再做一次卧底。虽然和上次相比这次的风险值低了很多,但宋余杭还是不愿再看到林厌深入险境。思虑再三,宋余杭提议道:“李局,林厌的能力我再清楚不过。只是距离上次卧底才过去一年多,我担心她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李局,这次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余杭,”李延东不可置信地和宋余杭四目相对,“你是认真的?”

宋余杭语气坚定,说道:“不瞒您说,汪源澄知道我和林厌之间的关系。他之所以多次找到林厌,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和他见面。”

透过厚厚的花镜镜片,李延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颔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再次与已经起身站立的宋余杭四目相对。又过了许久,李延东才开口道:“余杭,你就不想问问冯厅和我为什么要查江北集团吗?”

宋余杭缓缓的摇着头,淡笑道:“和汪源澄见面只是为了调查焚尸案的真相。至于冯厅和您在做的事,我想等时机到了您自然会向我们说明的。”

要说从刑侦队长到副局长,宋余杭一点儿没变是不可能的。虽然每逢大案,宋余杭依然和以前一样冲在第一线,但似乎是每一个成家人士的通病,这位曾经单枪匹马冲入罪犯老巢甚至不惜同归于尽的酷飒女警不再像之前那般拼命了。

可无论怎样,宋余杭的话还是让李延东倍感欣慰。他投给宋余杭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用和蔼的语气表达着领导对下属的关心:“还是那句老话,注意安全。我会安排几名同事在周围布控,一有情况马上撤出来,他们会在外围接应你的。”

宋余杭:“明白,李局。”

宋余杭临出门前,李延东再次叫住了她:“安全起见,还是带上林厌吧。”

宋余杭回过头,眼神疑惑:“李局?”

李延东起身来到宋余杭身前,语重心长道:“汪源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林厌不在场的话,我想他是不会和你坦诚相对的。当然,除非他只要你一个人去。可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我的建议是取消见面。”

虽然李延东的推测合情合理,但宋余杭还是坚持己见。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宋副局长不喜欢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喝酒聊天,而且这回还是当着她的面。

“李局放心,我自有分寸。”

宋余杭的自信总能表现得恰到好处,以至于明明心底怎么不同意的李延东思索再三后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等到忙完剩余的工作时已经临近半夜,宋余杭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挂钟,走至衣柜前脱下99式蓝色短袖夏装警服,换上黑色紧身半高领无袖针织打底衫、浅蓝高腰铅笔牛仔裤和黑色作战靴,轻手轻脚地来到技侦办公室门口。

“林法医,下班啦!”

宋余杭探进头,敏锐的慧眼直接锁定了此时正把头埋文件堆、趴在桌子上睡意正浓的林厌以及坐在一旁对着电脑屏幕、依旧埋头苦干的段城。技侦办公室的钟表刚好挂在正对门偏左的墙上,以至于宋余杭瞧见林厌的同时,也注意到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罗马数字“11”的位置。于是,带着心里的愧疚和说不出来的幸福感,宋余杭侧身进门,来到段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段城回过头刚想开口时又把食指指肚放在难得涂了口红的双唇上,压低声线提醒道:“小声点,方辛在外面等你。”

既然领导发话了,段城那副长时间遨游于工作苦海的脸上瞬间喜笑颜开。他马上双手合十对着宋余杭“三拜九叩”,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而去。目送段城逃兵似的下班路数,宋余杭也不由得嘴角上扬。她转过身,目光再次回到旁边熟睡的林厌身上。

办公室的白炽灯只开了一盏。灯光下,那副冷艳、疏离、高贵的绝世美颜上肉眼可见地透露出几分疲惫。宋余杭长叹一声,刚准备起身给自己倒一杯凉白开解渴,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结束了?”

宋余杭转过头,发现林厌已经坐直了身子。她重新坐回段城的位子上,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低声细语道:“抱歉,让你久等了。刚才我让段城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注意到宋余杭今晚精心打扮的淡妆、以及平时不可能的偏性感类穿搭,林厌的心里瞬间冒出了无数个问号。她眉头微皱,清冷孤傲的语气里增添了几分质疑:“宋余杭,你今天抽的什么风?穿成这样不会是想背着老娘出去沾花惹草吧?!”

面对林厌醋意浓浓的质问,宋余杭先是颔首扶额、无奈叹息,然后又马上抬头与表情不善的妻子四目相对,清俊、偏冷的面容上悬挂着只有林厌才能一睹的宠溺笑颜,朱唇轻启,略偏中性的低哑声线磁性迷人、爱意绵绵:“哪能啊,厌厌。有你这样漂亮知性的妻子陪在我身边,哪怕是环肥燕瘦、赛西施,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连林厌也不得不承认,婚后的宋余杭在安慰人这方面越来越嘴到擒来了。听到对自己而言强行满意的答复后,护食的炸毛小猫还是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正襟危坐,身上的白大褂和套在里面还没来得及换下的99式蓝色短袖夏装警服给坐在旁边的宋余杭一种被自家老婆审问的压迫感:“宋余杭,别以为几句土味情话就给老娘打发了。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眼看林厌认真起来,宋余杭也不藏着掖着。毕竟伴侣之间最重要的还是坦诚。她同样挺起身子端正坐直,实话实说道:“其实今晚,我的确是准备去见一个人。”

林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强压下内心冒起的火苗,强装镇定问:“谁?”

宋余杭淡淡笑着,回答道:“汪源澄。他在会宾酒店订了一间包间,说等我忙完了不管几点都会等我。”

“为了任务?”林厌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抓捕孙勃的那天晚上,在经历了浴室和床笫间的鸾颠凤倒后,林厌就把前些日子从汪源澄那里得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同自己一样标记缠身、赤身裸体瘫倒在床的宋余杭全盘托出了。其中也包括汪源澄在与她的最后一通电话里提到的和宋余杭见面一事。

「看来汪源澄和焚尸案果然有瓜葛。」

林厌如是想着,但宋余杭的回答多少让她觉得还有隐情。

“嗯,算是吧。昨晚你不是说他有关于汪小媛遇害的线索要提供给我们吗?下午我和李局谈过了,他同意我们见面。”

林厌心下不安,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她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宋余杭的手上,言语间似有几分不快:“为什么非要是今天?这么晚了,总感觉没好事。”

林厌的怀疑也正是宋余杭担心的。帮助方辛修改完审讯预案后,宋余杭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手机拨通了从林厌那里要来的汪源澄的手机号码。

这是宋余杭第一次和这位知名的年轻企业家联系。两人的通话时间将近40分钟,可宋余杭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尽管宋余杭在通话时不止一次向其保证他们的通话不会被第三方监听,可电话另一头的汪源澄依旧坚持称,有关案件线索的事情必须和宋余杭当面说才行。反复权衡利弊,宋余杭最终同意了汪源澄的要求,并表示会在局里工作完成之后独自一人前往汪源澄提前预订好的会宾酒店1288房间赴宴。而汪源澄对此也展现出了在他自己看来是足够的诚意。挂断电话前,汪源澄语气平和地道:“只要宋副局愿意来,不论多晚我都甘愿奉陪。”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宋余杭来说,这是找到案件突破点的一次绝佳机会。她反手牵着林厌,言谈举止仿佛是在安慰一个不睡觉的孩子:“厌厌,我知道你怕我遇到危险,可我也不希望你陷入险境。薛队在海港市四处碰壁,老张有城南庄的案子要查,除去还在停职期间的奕楠外,现在刑侦支队能派出去帮我打外援的只有方辛了。不过你也知道,方辛刚接触刑侦工作时间不长,有些突发情况我怕她应付不来。所以……”

“所以你就不顾个人安危,独自面对嫌疑人?”林厌双眼通红,话语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初识不久时互不理解的冰冷与低温。

宋余杭强扯笑意。她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炸了毛的小花猫面前一把将对方的身体揽入自己的怀抱。不知不觉间,干涩的双眼变得湿润,晶莹的泪沿着棱角分明的面颊滚落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入怀中人的眼帘。

“余杭……”眼睛的酸涩感引得林厌猛然抬头。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会相信一贯沉着冷静、坚强开朗的宋余杭也会有难以遏制负面情绪的时候。挣开紧锁肩颈的双臂,林厌起身褪下套在警服外的医用白褂。伴随彼此间愈发强烈的暧昧气息,心绪不宁的法医将半露于外的肌肤雪白的手臂缓缓穿过警官干爽洁净的腋窝,骨节分明的双手在被结实、健美的肌肉紧紧包裹的蝴蝶骨之上十指相触、温柔轻抚。

何需烟花风月,何需床笫欢愉,只是对方的温热呼吸与恰如其分的拥抱,便足矣让独处一室的两人情感升温、内心悸动。

不知过了多久,暧昧过后的理智再次把忧心案件的宋余杭拉回至冰冷的现实。她双手扣住爱人的肩胛,倒映着爱人模样的眼眸里感性与理性彼此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讳莫如深但情意浓浓的目光投射在对方的瞳孔。

下一秒,轻启朱唇,仅寥寥数语却把情深意切的“我爱你”和满怀愧疚的“对不起”胡乱堆砌,借助磁性低沉的嗓音娓娓道出一句:“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这四个字对林厌和宋余杭早已不算陌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便拿这几个字代替了诸如“再见”一类表达分别的词汇。

“余杭,我等你回来。”

离别散伙总是伴随着难以言喻的伤感。哪怕还能再见,可在彼此分开的当下,莫名的感伤也会在当事人的心底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下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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